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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陽伽藍記鉤沈卷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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疏誕,麻衣葛巾,有逸民之操。見偏愛之,如不能已,遂造亭山賦,行傳於世。其辭曰:今重偏重者,愛(按此有缺字)昔先民之重,由樸由純。然則純樸之體,與造化而梁津。濠上之客,柱下之史,悟無為以明心,託自然以圖志。輒以山水為富,不以章甫為貴。任興浮沈,若澹兮無味。今司農張氏,實鍾其人。巨量接於物表,夭矯洞達其真。青松未勝其潔,白玉不比其珍。心託空而棲有,情入古以如新。既不專流宕,又不偏華尚。卜居動靜之閒,不以山水為忘。庭起半邱半壑,聽以目達心想。進不入聲榮,退不為隱放。爾乃決石通泉,拔嶺巖前。斜與危雲等並,危與曲棟相連。下天津之高霧,納滄海之遠煙。纖列之狀如上△古,崩剝之勢似千年(若乃絕嶺懸坡,蹭嶝蹉??,泉水紆徐如浪峭,山石高)下復危多,五尋百援,十步千過,則知巫山弗及,未審蓬萊如何,其中煙花霧草,或傾或頹,霜幹風枝,半聳半垂,玉蕋金莖,散滿階墀,綺目之色,列鼻之馨,既共綠春等茂,復與白雪齊青,或言神明之骨,陰陽之精,天地未解生此,異人焉識其名,羽徒紛泊,色雜蒼黃,綠頭紫頰,好翠連芳,白鶴生於異縣,丹足出自它鄉,皆遠來以臻此,籍水木以翱翔,不憶春於沙漠,遂忘秋於高陽,非斯人之感至,何候鳥之迷方,豈下俗之所務,實神怪之異趣,能造者其必詩,敢往者無不賦,或就饒風之地,或入多雲之處,□菊嶺與梅岑,隨春秋之所悟,遠為神仙所賞,近為朝士所知,求解脫於服珮,預參次於山陲,子英游魚於玉質,王喬繫鵠於松枝,謌方丈不足以妙,詠此處態多奇,嗣宗聞之動魄,叔夜聽此驚魂,恨不能鑽地一出,醉此山門,別有王孫公子,遜遁容儀,思山念水,命駕相隨,逢岑愛曲,值石矜欹,庭為仁知之田,故能種此石山,森列兮草木,長育兮風煙,孤松既能却老,半石亦可留年,若不坐臥於其側,春夏兮共遊陟,白骨兮徒自朽,方寸心兮何所憶。

    〔魏書〕游肇字伯始,廣平人,明根子。官至侍中。高肇以與己名同,欲令改易,肇不可。元乂殺清河王懌,獨不下署。

    〔又〕李彪字道固,頓邱人。孝文以有史才,故賜名。官祕書丞,參著作。

    〔又〕崔休字思盛,清河人,逞元孫。官度支、七兵、殿中三尚書。

    〔又〕張倫字天念,上谷温人,衮子。官大司農卿。

    平等寺

    廣平武穆王懷捨宅所立,在青陽門外二里御道北,所謂孝敬里也。

    堂宇宏美,林木蕭森,平臺複道,獨顯當世。

    〔魏書〕廣平王懷,孝文弟三子,大和二十一年封。

    寺門外有金像一軀,高二丈八尺,相好端嚴,常有神驗。國之吉凶,先炳祥異。

    孝昌三年十二月中,此像面有悲容,兩目垂淚,徧體皆溼,時人號曰佛汗。京師士女,空市里往而觀之。有比邱以淨緜拭其淚,須臾之閒,緜溼都盡,更換以它緜,俄然復溼,如此三日乃止。明年四月,爾朱榮入洛陽,誅戮百官,死亡塗地。至永安二年二月,此像復汗,士庶復往觀之。五月,北海王入洛,莊帝北巡。七月,北海大敗,所將江淮子弟五千,盡被俘虜,無一得還。永安三年七月,此像悲泣如初。每經神驗,朝野惶懼,禁人不聽觀之。至十二月,爾朱兆入洛陽,擒莊帝,崩於晉陽。在京宮殿空虛,百日無主,唯尚書令、司州牧、樂平王爾朱世隆鎮京師,商旅四通,盜賊不作。建明二年,長廣王從晉陽赴京師,至郭外,世隆以長廣本枝疏遠,政行無聞,逼禪位於廣陵王恭,是莊帝從父兄也。正光中,為黃門侍郎,見元乂秉權,政歸近習,遂佯啞不預世事。永安中,遁於上洛山,中州刺史泉企執而送之。莊帝疑恭姦詐,夜遣人盜掠衣物,復拔劒欲殺之,恭張口以手指舌,竟乃不言。莊帝信其真患,放令歸第。恭常住龍華寺,至時,世隆等廢長廣而立焉。禪文曰:皇帝咨廣陵王恭:自我皇魏之有天下也,累聖開輔,重基衍業,奄有萬邦,光宅四海,故道溢百王,德漸無外。而孝明晏駕,人神乏主,故柱國大將軍、大丞相、太原王榮,地實封陝,任惟外相,乃心王室,大懼崩淪,故推立長樂王子攸,以續絕業,庶九鼎之命日隆,七百之祚惟永。然羣飛未甯,橫流且及,皆狼顧鴟張,岳立棊歭,丞相一麾,大定海內。而子攸不顧宗社,讐忌勳德,招聚輕俠,左右壬人,遂虐甚剖心,痛齊鉗齒,豈直金版告怨,大鳥感德而已。於是天下之望,俄然已移。竊以宸極不可久曠,神器豈容無主,故權從眾議,暫馭兆民。今六軍南邁,已次河浦,瞻望帝京,赧然興愧。自惟寡薄,本枝疏遠,豈宜仰異天情,俯乖民望。唯王德表生民,聲高萬古,往以運屬殷憂,時遭多難,卷懷積載,括囊有年。今天眷明德,民懷奧主,厯數允集,歌訟同臻,乃徐發樞機,副茲竚屬,便敬奉璽綬,歸於別邸。王其寅踐成業,允執厥中,雖休勿休,日慎一日,敬之哉!恭讓曰:天命至重,厯數匪輕,自非德協三才,功濟四海,無以入選帝圖,允當師錫。臣既寡昧,識無先遠,景命雖降,不敢仰承,乞收成言,以允愚衷。又曰:王既德應圖籙,僉屬攸歸,便可允執其中,入光大麓,不勞揮遜,致爽神人。恭凡讓者三,於是即皇帝位,改號曰普泰。黃門侍郎邢子才為赦文,敘述莊帝枉殺太原王之狀。廣陵王曰:永安手翦强臣,非為失德,直以天未厭亂,故逢成濟之禍。謂左右將筆來,朕自作之。直言:門下:朕以寡德,運屬樂推,思與億兆,同茲大慶,肆省之科,一依恆式。廣陵杜口八載,至是始言,海內士庶,咸稱聖君。於是封長廣為東海王,世隆加儀同三司、尚書令、樂平王,餘官如故;贈太原王相國、晉王,加九錫。立廟於芒嶺首陽上。舊有周公廟,世隆欲以太原王功比周公,故立此廟。廟成,為火所災。有一柱,焚之不盡,後三日,雷雨震電,霹靂擊為數段,柱下石及廟瓦皆碎於山下。復命百官議太原王配饗,司直劉季明議曰:不合。世隆問其故,季明曰:若配世宗,於宣武無功;若配孝明,親害其母;若配莊帝,為臣不終,為莊帝所戮。以此論之,無所配也。世隆怒曰:卿亦合死!季明曰:下官既為議臣,依禮而言,不合聖心,俘翦唯命。議者咸歎季明不避彊禦,莫不歎伏焉。世隆既有忿言,季明終得無患。初,世隆北叛,莊帝遣安東將軍史仵龍、平北將軍楊文義各領兵三千守太行,領侍中源子恭鎮河內。及爾朱兆馬首南向,仵龍、文義等率眾先降。子恭見仵龍、文義等降,亦望風潰散。兆遂乘勝逐北,直入京師,兵及闕下,矢流王室。至是論功,仵龍、文義各封一千戶。廣陵王曰:仵龍、文義於王有勳,於國無功。竟不許。時人稱帝剛直。彭城王爾朱仲遠,世隆之兄也,鎮滑臺,表用其下都督□瑗為西兖州刺史,先用後表。廣陵答曰:已能近補,何勞遠聞!世隆侍宴,帝每言太原王貪天之功以為己力,罪有合死,世隆等愕然。自是已後,不敢復入朝,輒專擅國權,凶慝滋甚。坐符省掾,家總萬機,事無大小,先至隆第,然後施行。天子拱己南面,無所干預。

    〔魏書〕爾朱仲遠,榮之從弟,頗知書計,封彭城王。性最貪縱,後為高歡所敗,奔梁。

    永熙元年,平陽王入纂大業,始造五層塔一所。

    平陽王,武穆王少子。

    詔中書侍郎魏收等為寺碑文。至二年五月,土木畢工,帝率百僚作萬僧會。

    其日,寺門外有石象無故自動,低頭復舉,竟日乃止。帝躬來禮拜,怪其詭異。中書舍人盧景宣曰:石立社移,上古有此,陛下何怪也。帝乃還宮。七月中,帝為侍中斛斯椿所使,奔於長安。至十月終,而京師遷鄴焉。

    〔齊書〕魏收字伯起,鉅鹿下曲陽人。魏代官中書侍郎,入齊官右僕射。

    〔又〕斛斯椿字法壽,廣牧富昌人也。厯位司徒、太傅,封恆山郡公,諡文宣。

    〔又〕孝武帝紀:帝內圖高歡,增置勳府,庶子廂別六百人,騎廂別二百人,閣內部曲千人。以斛斯椿為領軍使,軍謀朝政,皆決於椿。下詔伐梁,實謀討歡。己丑,帝親統六軍,次河橋,歡引軍東度。丙午,帝奔長安。

    景甯寺

    太保、司徒公楊椿所立也。在清陽門外三里御道南,所謂景甯里也。

    高祖遷都洛邑,椿創居此里,遂分宅為寺,因以名之。制飾甚美,綺柱珠簾。椿弟慎,冀州刺史。慎弟津,司空。竝立性寬雅,貴義輕財。四世同居,一門三從,朝貴義居,未之有也。普泰中,為爾朱世隆所誅。後捨宅為建中寺。

    〔魏書〕楊椿字延壽,華陰人。厯位太保、征東將軍,為爾朱天光所害。弟津,字羅漢,官至司空。

    出清陽門三里,御道北有孝義里,里西北角有蘇秦冢,冢旁有寶明寺。

    眾僧常見秦出入此冢,車馬羽儀,若今宰相也。

    孝義里東即是洛陽小市,北有車騎將軍張景仁宅。

    景仁,會稽山陰人也。正光年初,從蕭保夤歸化,拜羽林監,賜宅城南歸正里,民閒號為吳人坊。南來投化者,多居其內。近伊、洛二水,仕其習御里三千餘家,自立巷市,所賣口味,多是水族,時人謂為魚鱉市也。景仁住此為恥,遂徙居孝義里焉。時朝廷方欲招懷荒服,待吳人甚厚,褰裳渡於江者,皆居不次之位。景仁無汗馬之勞,高官通顯。永安二年,蕭衍遣主書陳慶之送北海入洛陽,僭帝位。慶之為侍中。景仁在南之日,與慶之有舊,遂設酒引邀慶之過宅。司農卿蕭彪、尚書右丞張嵩竝在其座。彪亦是南人,惟有中大夫楊元慎、給事中大夫王?是中原士族。慶之因醉謂蕭、張等曰:魏朝甚盛,猶曰五胡。正朔之承,當在江左;秦皇玉璽,今在梁朝。元慎正色曰:江左假息,僻居一隅,地多溼蟄,攢肓蟲蟻,疆土瘴癘,蛙黽共穴,人鳥同羣。短髮之君,無杼首之貌;文身之民,稟叢陋之質。浮於三江,棹於五湖,禮樂所不沾,憲章弗能革。雖復秦餘漢罪△,難以華言;復閩、楚△雜△音,不可變改。雖立君臣,上慢下暴。是以劉劭殺父於前,休龍淫母於後,背逆人倫,禽獸不異。加以山陰請壻賣夫,朋淫於家,不顧譏笑。卿沐其遺風,未沾禮化,所謂陽翟之民,不知癭之為醜。我魏膺受圖籙,定鼎崧洛,五山為鎮,四海為家。移風易俗之典,與五帝而竝跡;禮樂憲章之盛,淩百王而獨高。宜卿魚鱉之徒,慕義來朝,飲我池水,啄我稻粱,何為不遜,以至於此?慶之等見元慎清辭雅句,縱橫奔發,杜口流汗,含聲不言。於後數日,慶之遇病,心上急痛,訪人解治。元慎自云能解。慶之遂憑元慎。元慎即口含水噀慶之曰:吳兒之鬼,住居建康。小作冠帽,短製衣裳。自呼阿儂,語則阿?。菰稗為飯,茗飲作漿。呷啜鱒羹,唼嗍蟹黃。手把豆蔻,口嚼檳榔。乍至中土,思憶本鄉。急手速去,還爾丹陽。若其寒門之鬼,□頭猶修。網魚漉鱉,在河之洲。咀嚼菱藕,捃拾雞頭。蛙羹蚌臛,以為膳羞。布袍芒屨,倒騎水牛。沅、湘、江、漢,鼓櫂遨遊。隨波溯浪,噞喁沈浮。白紵起舞,揚波發謳。急手速去,還爾揚州。慶之伏枕曰:楊君見辱深矣。自此後,吳兒更不敢解語。北海尋伏其誅。慶之奔還蕭衍,衍用為司州刺史。欽重北人,特異於常。朱异怪而問之曰:自晉、宋以來,號洛陽為荒土,此中謂長江以北,盡是夷狄。昨至洛陽,始知衣冠士族,竝在中原,禮儀富盛,人物殷阜,耳目所識,口不能傳。所謂京邑翼翼,四方之則,如登泰山者卑培塿,涉江海者小沅、湘。北入安可不重?慶之因是羽儀服式,悉如魏法。江表士庶,競相模楷,褒衣博帶,被及秣陵。元慎,宏農人,晉冀州刺史嶠六世孫。曾祖泰,從宋武入關,為上洛太守。七年,背偽來朝,明帝賜爵臨晉侯,廣武郡、陳郡太守,贈涼州刺史,諡烈侯。祖撫,明經,為中博士。父辭,自得邱壑,不事王侯。叔父許,河南令、蜀郡太守。世以學行著聞,名高州里。元慎清尚卓逸,少有高操,任心自放,不為時羈。樂山愛水,好遊林澤,博識文淵,清言入神,造次應對,莫有稱者。讀老、莊,善言元理。性嗜酒,飲至一石,神不亂。常慷慨歎不得與阮籍同時生。不願仕宦,為中散,常辭疾退閑。未嘗修敬諸貴,亦不慶弔親知。諸貴為交友,故時人弗識也。或有人慕其高義,投刺在門,元慎稱疾高臥。加以意思深長,善於解夢。孝昌元年,廣陽王淵初除儀同三司,總眾十萬討葛榮。夜夢著衮衣倚槐樹而立,以為吉徵,問於元慎,曰:三公之祥。淵甚悅之。元慎退還,告人曰:廣陽死矣。槐字是木?鬼,死後當得三公。廣陽果為葛榮所殺,追贈司空公,終如其言。建義初,陽城太守薛令伯聞太原王誅百官,立莊帝,(棄郡東走。忽夢射得)雁,以問元慎。元慎曰:卿執羔,大夫執雁,君當得大夫之職。俄然令伯除為諫議大夫。京兆許超夢盜羊入獄,問於元慎,曰:君當得陽城令。其後有功,封陽城侯。元慎解夢,義出萬途,隨意會情,皆有神驗。雖令與侯小乖,按令今百里,即是古諸侯。以此論之,亦為妙著,時人譬之周宣。及爾朱兆入洛陽,即棄官與華陰隱士王騰周遊上洛山。

    〔南史〕陳慶之字子雲,義興國山人也。官至南、北司州刺史,封永興縣侯。

    〔魏書〕廣陽王淵,嘉之子也。

    〔南史〕朱异,錢塘人,以薦為通事舍人,至侍中,勸納侯景,遂以亾梁。

    孝義里。東市北。植貨里。

    里有太常民劉胡,兄弟四人,以屠為業。永安年中,胡殺豬,豬忽唱乞命,聲及四鄰。人謂胡兄弟相敺鬬而來,觀之,乃豬也。即捨宅為歸覺寺,合家人入道焉。普泰元年,此寺金象生毛,眉髮悉皆具足。尚書右丞魏季景謂人曰:張天錫有此事,其國遂滅,此亦不祥之徵。至明年而廣陵被廢,死焉。

    〔魏書〕魏季景,鉅鹿下曲陽人。有文才,與子才、子收齊名,洛中號兩邢二魏。厯大司農卿、魏郡尹。

    洛陽伽藍記鉤沈卷二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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